06.
“扑通，扑通。”
付天一轻倚着床，一动不动地做一只安静的鹌鹑，身边的所有声音都离他而去，像潺潺的溪流绵绵而逝，又像是指间的沙细细流泻，他仿佛剥去了自己对声音的感知，空留下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叶辰的心脏强有力地撞击心房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扑通，扑通。”
他听着这心跳，脑中居然不合时宜地计算起他的速率，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的床板，瞳孔不知何时失了焦距，他却连聚一下焦都觉得似乎得费尽吃奶的劲儿才能做到，因而干脆懒散地任由它继续扩散。
好慢。
脑海中倏地跳出这么一句。付天一消极怠工地大脑乍一想没乍起来，接连乍了两三下才突然反应过来，继而不由地对此有些微微的诧异。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跳此时应该像打桩机一样一路火花带闪电、突突突突地如同嚼了炫迈，却没想到它居然平静得甚至有些焉了吧唧的。
这倒是令付天一有点意外，在进行了一场付尔摩斯式紧张刺激的推理，一语看破天机说出了仿佛下一秒就要以“你知道的太多了”为由被收割人头的结论后，他居然还能平安无事地在这儿发呆，心平气和内心毫无波澜地想些有的没的。
啧啧啧，真厉害，瞧这强大的心理素质！
临危不乱，从容镇定，即使被生活欺骗也要面不改色笑对人生……他好像没有笑，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要掌握的是他的精髓，是他这种强行冷静强行装逼的不屈精神。
付天一无聊地发着呆，在得出了“其实自己并不怎么方相反似乎还挺镇定”的结论后他终于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逐渐回到现实，怠惰的大脑开始吭哧吭哧地运转起来。
毕竟玩家付天一得肩负起他和他队友的未来啊，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他们！
……什么玩意儿。
嫌弃了一下自己，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舍得花点力气聚焦了。
四周的声音渐渐回归他的感知，起初仿佛一切都在耳边作响，声音很大却恍惚着听不分明，后来像蚕抽丝般清晰了。
他先听到了手中一直握着的大哥大传出的电流杂音，“滋滋”的，很轻微，后来就连头顶灯泡旁盘旋不去的飞虫快速扇动翅膀的“嗡嗡”声也听得分明了。
付天一使劲晃了晃头，仍是觉得有些儿不着地的感觉，低头看向大哥大，他忽然想起叶辰竟是有一阵子没发声了，也不知他是沉默到现在还是说了话却被思绪飘到外太空的自己给无视了。
突然间付天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勾起嘴角，脸上浮现出有些孩子气的笑，拿起大哥大对着嘴巴，大喊：“雨燕雨燕，我是麻雀，收到请回答，重复，我是麻雀，收到请回答。”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面回答，他也不急，慢悠悠地接着喊：“呼叫雨燕，收到请回答，我是麻……”
“吵死了知道你是麻雀了下一个。”叶辰终于开口，颇为无奈地打断他的话。
“哼，放肆，”付天一冷哼道，旋即笑着说，“胆子不小啊，无视军规，该当何罪？”
……什么玩意儿？
叶辰此时大概一脸懵逼并且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于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只好顺着付天一的话往下接。
“对不起我错了……长官？”他试探着说。
“嗯，态度不错，重来，”付天一满意地点头，顺手拍了两下床板，因为太用力年迈的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抗议，“雨燕雨燕，我是麻雀，听到请回答，over。”
叶辰总算确定他并不是因为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危险而必须对个什么暗号之类的。
“麻雀麻雀，这里是雨燕，收到，over。”
大概他的脸上除了无奈也就剩下绝望了。
“表现不错嘛年轻人。”付天一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笑道。
“……”
简直像是自己家里那只不陪玩就捣蛋的美短，这满满的既视感。
“您还有一载就迈入成人世界十周年了。”叶辰好心地提醒，内心总是对付天一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别在某条放飞自我的道路上撒蹄儿奔驰还一去不复返。
“那怎么了？”付天一不以为意，噘着嘴反驳，“儿童节我还照样过呢，谁不祝我节日快乐我跟谁急。”
“脸啊，付哥哥，”叶辰叹口气，“赶紧捡回来吧，您没瞅着它扒拉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你狂奔而去么？”
付天一啧了一声，说：“没看见。”
“我真得重新认识一下你。”
付天一又啧了一下：“这不是得活跃一下气氛吗？不然你付哥我丰神俊朗英俊潇洒怎么舍得把脸丢掉。刚你也不瞧瞧那个气氛，你都不说话，整得跟出殡一样。”
“哥哥诶我说过话了，”叶辰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叹的气估计都没有今天一天的多，“是您一直不回答我，雨燕委屈呐，这都快为了麻雀操碎了心了。”
“不能吧？什么时候？”付天一不敢置信，却又因为叶辰最后带点小委屈的一句话有点儿想乐，“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啊？我也没那么专注吧？”
“怎么不能了，就您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全神贯注的劲儿，能听见我说话我立马跪了下来叫爸爸大声唱征服。”
付天一被叶辰堵得张张嘴说不出话，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最后牛头不对马嘴地反驳了一句“我个子还挺高的啊”。
“哎哟喂……什么跟什么啊？” 叶辰痛苦地呻吟。
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行吧，咱们不闹了说回正事儿。” 付天一因为叶辰的的哀嚎冲着大哥大乐了半晌，终于端正起了态度。
“嗯？你说。”
付天一想了想，说：“关于我那个猜测，我刚才想了一下……好吧我刚才在发呆。我就是认为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暂时别去理会，你看怎么样？”
“因为就算一直纠结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吧？”叶辰表示理解，“没问题，或者应该说这样才是目前最佳的选择，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会忍不住奇怪。”
“什么？”
“关于……咳，龟孙子是如何做到让我俩忘了彼此的，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一点头绪。理论上讲，如果一个人的记忆中平白无故被抹去了一个人，一般是会出现明显的记忆断层，表现为其他的事都记得很清楚，却会在某些特定事件上模糊不清。而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状态，对曾经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没有一点模糊。”
付天一听着叶辰的分析，低下头沉思，良久，抬头说：“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了吧？要么我们猜错了，这个搭档确实是随机分配的，要么有人能做到将一个人从记忆中抽离，然后补全产生的漏洞并且天衣无缝。”
“我倒是宁愿是第一种。”叶辰苦笑。
“谁不是呢？”付天一耸肩，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修改记忆，这事儿说起来好像挺容易，狗血言情小说里男女主遭遇意外后醒来第一句话“你是谁”的情节简直喜闻乐见，下了病床活蹦乱跳精神百倍谈笑风生吃嘛嘛香啥毛病没有，唯独忘了自己的爱人还丝毫没感到什么不对，温热的狗血不要钱地洒，早就泛滥成灾了。
可生活不是意淫小说，这种完全不合逻辑、能把先辈大佬活活气得棺材板都没力气掀的情节又怎么会发生在现实中？可它又偏偏发生在了两人身上，带着毒蛇吐信般危险的恶寒。
相比之下付天一倒也真的鸵鸟心态地宁愿相信是第一种可能了。
“啊。”付天一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对于他的单音节词汇叶辰也不知道说什么。
“啊……”
“啊什么啊你想说什么啊？”叶辰乐了。
“啊不是，我刚突然想到，你说会不会是选择性失忆？就那个会让人选择性地遗忘一段时期的记忆的那个玩意儿。”付天一有点小激动。
“放弃吧我刚才想到过，应该不会是。”叶辰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猜测，“选择性失忆是因为人受到强烈刺激或者脑部遭到碰撞，从而导致遗忘了某些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或者想要逃避的一些事情，算是人脑的一种防御机制，自我保护吧。”
“那有啥不对的，我俩可能遭遇了什么有的没的然后就一起……了啊。”付天一不甘心地反驳。
“醒醒吧宝贝儿，受到强烈刺激，选择性失忆，我和你同时？你不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小到可怜吗？”叶辰笑笑，“选择性失忆本来就比较少见，我再和你同时遗忘了相同的事件，这个几率大概就像你往海里撒了颗盐过了几天再去寻找它的分子位置一样可怜。”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好歹给我点希望啊。”付天一苦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叶辰的称呼。
其实付天一又不傻，他心里早就明了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可就是忍不住提出来，心里隐隐地盼望得到一份肯定的答案。
谁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事实呢？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混蛋悄咪咪地篡改了你的记忆，不留下一丝痕迹供你起疑。你的记忆中被活生生剥去了一个完整的人，而你自己却毫不知情，甚至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虚情假意的记忆，活得快活自在。
付天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很奇怪，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远到他还在课堂上挣扎度日，读过的一本很老的书。书中主角的兄弟因为某种力量被世界遗忘，只有主角记得他的存在，翻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他曾存在过的痕迹，旁边的人都劝他停下吧你已经疯了，忘了他吧你会活得更自在，可主角不同意。倔强的男孩西装革履，却低着头沮丧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他轻声说：“可现在只有我记得他了啊，也许他正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求救，他说救救我啊我是xxx，可人们问道你是谁xxx又是谁？我再忘了他，他就真的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啊！”
付天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古老的悲伤的故事，但他的心还是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又狠狠地放开。一贯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为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男孩伤心。
他皱着眉，努力地进行了几次深呼吸，感到胸口那阵闷塞的感觉渐渐消散了，才冷静了几分。
“给的希望越多，以后指不定就会有多失望。”叶辰说，“先别想了，听话，自寻烦恼可不太理智。”
“道理我都懂。”付天一笑。
两人沉默了一阵，却突然被一声哈欠打破了寂静。
“困了就去睡吧，”叶辰有点好笑，“早点休息，后面有的累的。”
付天一想想在理，点点头道：“也行。”
虽然才9点半，但为了节省体力精力考虑，还是早点睡的为好，谁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呢。
“那我睡了。”他侧身躺了下来，把大哥大放在枕边，身体缩成了一团，“晚安？”
“嗯，晚安，天一。”叶辰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入眠曲，付天一阖眼，感到睡意如潮水般涌来，没过几秒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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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逻辑的欢迎指出。
没有丝毫逻辑可言的安徒生趴着说。
没错那部小说就是南大的某系列第四本
我的故事设定在未来某个时间上，所以成其为“古老”
下一章终于可以进入喜欢的副本了哈哈哈
突然兴奋.JPG
